鱼头鱼头煮汤不愁
【联文】不朽（下篇）
“哇靠啊啊啊这个好带感，你写不写？！”
“啊啊啊你写啊你写啊！”
“我最近没空啊！”
“我也没啊！”
“……”
“可是我想看。”
“我也想看。”
“……一人一半。”
“……成交。”
是的，有时候写手联文的原因，就只是因为懒，然后又被对方拿起小皮鞭抽了而已_(:з」∠)_感恩遇到了我们闪闪王，互相治疗懒癌QAQ
然后现在这个结局啊，就是我和颓颓能够想到的，最完美的那种了。反正无论是凯源，还是他们演的角色，我们都想给他们最好的happy ending。
生与同行，死亦同眠。
无论是安玉还是12，亦或者是我们凯源，都会永远在一起的。
*联文写手 @鱼头鱼头煮汤不愁
*超少衍生，非原作剧情向
*上下篇共两万九
*上篇链接
14.
“常安——”
循声回头，夏常安看到了榕树荫下骑着单车，单脚撑地的少年，杏子般黑亮的眼睛在日光下忽闪，每一眨都跳跃出飞走的星星。
夏常安忍不住地嘴角上翘，冲少年招了招手：“隋玉，快来。”
隋玉踩上脚踏板，快速朝夏常安的方向骑来，校服衬衫被猎猎夏风带起，在后背隆起了一小座山丘。他稳稳地坐在车座上，经过夏常安时，却没有刹车，而是顿都不顿一下地自他身边掠过，像一只轻盈的海燕，甚至微扭过头，朝夏常安挑衅地一扬唇。
“喂我说——”夏常安眉峰高高耸起，幸亏反应敏捷，下一秒就赶了上去，双脚交替用力地蹬着踏板，终于追到和隋玉差半个车位的距离。
“你耍我呢你。”他盯着前方少年黑发间的圆润耳廓，语气故作凶神恶煞，脸上却无丝毫恼意。
隋玉盯着前方，笑着的唇瓣露出了一条缝：“走啦，请你吃冰激凌。”
夏常安鼻端不屑地哼了声：“多大了还吃冰激凌？”
“我请你你不吃？”隋玉边说着边睨了他一眼。
他赶紧嬉笑着讨饶：“我吃，你请的我哪儿敢不吃。”
落日的红光越拉越长，向西缓缓坠下，刚好挂在树梢的顶端。似乎约好了一般，他们都越骑越快，夏常安先离开了车座，在单车上站了起来，隋玉也跟着起身。两个俊秀挺拔的少年，就身披着绯色的晚霞，于一片夕照中一同驶向了路的尽头。
夏常安也曾以为，他和隋玉的青春，能够永远这样的无忧无虑，义无反顾。然而现实似乎从不肯按常理出牌。
“隋玉下周去美国。”
夏煦夹了块排骨到夏常安的碗里，悄悄抬起目光打量儿子的表情。
夏常安擎着筷子的手指一顿，凝眉望向桌对面夏煦的眼睛：“你们非要做到这么绝？”
“我们不这么做，难道放任你们胡闹？你们两个都没成年，懂什么是爱情，什么是家庭？现在社会上同性恋的生活有多难，有多被人看不起，你们知道吗？”夏煦越说越气，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，“我们作为你们的父母，怎么能眼看着你们被人诟病？”
夏常安抿紧泛白的唇瓣，望向父亲的目光不住颤抖：“喜欢同性，为什么就会被看不起？谁规定了人必须和异性在一起，同性恋就没有追求爱的权利吗？”
“常安，那根本就不是爱，那是一种xing冲动，明白吗......算了，你们太小，还分不清这些......”
“不，我分得清，”夏常安嗓音喑哑地打断了，以往澄澈的眸中泛着灰冷，像是波澜不惊的夜海中的暗涌，“我爱他，我爱隋玉......这一点无须你们置喙。如果连你们都做不到理解，那我无话可说。”
他径直地站起来，转身的动作很慢，后背微微佝偻着，脚步却迈得很坚定，仿若有种形销骨立的决绝。
机场人群摩肩接踵。夏常安目光急切地逡巡过人潮，终于看到了那个穿着宽大卫衣外套的细瘦身影，于是高高地举起手想引起对方的注意。
隋玉看到了他，紧张地打量过四周，微低着下颌朝他走来。
“你爸妈放你出来了？”
夏常安颔首望牢了面前矮自己半个头的隋玉，一个月没见，这人的下巴尖了，原本柔软的脸部轮廓也变得锋利，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。他忍不住心疼地伸出手，把对方发凉的指头包在手心里。
“没......我是偷跑出来的，从卧室的窗户。”
“那......”隋玉将苍白的嘴唇咬了又咬，问道，“我们该怎么办？”
“你想去美国吗？”
隋玉几乎下意识地摇头：“我不想。”
“隋玉，”夏常安蹙起眉，继而握紧了他的手，郑重道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十五岁的承诺，难免天真幼稚，他甚至没想好要带自己的心上人去哪里。可是十五岁的承诺，总是热血又真挚，带着义无反顾且不曾后悔的决心。
隋玉来不及想那些前因，想那些后果，更来不及想他们会去哪里。他只是朝着他的夏常安，他永远亲近永远信任的夏常安，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不远处传来隋涵光焦灼的声音，飞机就快要起飞了。两个少年最终对视了一眼，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肯定，于是一起牵着手，朝出口跑去。人潮拥挤，途中撞到了无数路人，他们一面说着抱歉，一面把对方的手愈发扣牢在手心。
出口的光越来越近，身后追逐的脚步也越来越远。两个人终于跑到晌午的骄阳下，日光明媚得睁不开眼。夏常安努力地眯起眼睛，看着身旁少年因为奔跑而浮着绯色的脸颊，唇际控制不住地上扬。
但下一刻，他的脸色倏然变了，惊惧的眸光溢出眼廓。
“隋玉——”
刺耳的鸣笛声和他的声音一同响起，他伸出手，想要把隋玉推出去，可是来不及了，车头已经逼近眼前。
于是在腾空的那一秒，他用尽全力地把隋玉拽进了自己的怀里......
——我们走吧。
——去哪儿？
——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。
15.
夏常安蓦然从床上坐起，脸色因为噩梦而泛着惨白。方才身临的一幕幕，真实鲜活到令人心悸，绝不可能是梦境的杜撰。
也就是说，曾经的隋玉和夏常安，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。他颤抖着蜷起指节，想到这几年来父母的关爱与疼惜，都是透过眼下这具类人的躯体表达的对逝子的追念与愧疚，心就不自觉地冷了下去。
心......夏常安不禁将手放在左胸口的位置，那里有一颗人造的心脏，每分钟规律地跳动80次，它能感受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，所以他看到隋玉被欺负时会生气，想到父母对自己的利用时会绝望......
既然创造自己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，那为什么还要给予他知觉，让他能够体味这人间冷暖。此时此刻，他宁可自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。夏常安屈起膝盖，抱着头顶，痛苦地将脸埋在腿间。
“......常安，醒了吗？”
袁何晴站在门外，小心地敲了敲门。
夏常安缓缓地抬起头，动作僵硬地下了床。
“妈。”他打开门，迟滞的眸光透着冷硬，默了半晌才喊道。
袁何晴尴尬地抿起唇，她看着夏常安围着云雾般深沉的眼睛，试探着开口：“我做了你爱吃的鸡蛋糕和虾饺，你吃点儿再去上学吧。”
夏常安定定望着她，黑长的眼睫一晃遮住了荡动的蓝光：“ 不用了，我和隋玉约好了一起吃早饭。”
听到隋玉的名字，袁何晴的脸色瞬间僵住，从原本的苍白，依稀变得灰沉。她讷讷地动了动唇，才道：“那......那好，你和玉玉一起吃吧。”
夏常安低下眸，盖住眼底的难过，别身径直进了浴室。
他并没和隋玉约好一起吃早饭，可巧的是，下了楼，对方正等在楼下。
夏常安望着靠在路灯边颀长的身影，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。因为系统的设定，他的心跳不会变快，可他明显感受到心脏砰的一下撞在胸腔上的力度。
前天隋玉那个吻的温度，似乎还在唇边。他强压住心里的失落，慢慢向隋玉靠近。
“在等我？”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，语气故作平淡地问。
隋玉见到他，瞬间离开了倚靠的灯柱，站直身子，不太自然地摸着裤缝：“嗯。”
“怎么，你是怕我想不开，不肯去学校？”夏常安轻微地斜了嘴角微微一笑，朝隋玉一步步靠近。
“不......我是怕你适应不了AI的生活习惯，”隋玉拧着眉认真解释，“开关开启以后，你的感官会比常人灵敏，步伐会变得轻盈，思考东西也只需要一秒。你得学着控制它们，免得在人类面前露出马脚。”
“可是我不会控制。”夏常安盯着隋玉一张一阖的淡粉色唇瓣，歪了歪脑袋无辜着道。
隋玉望着他眼巴巴的样子，不禁叹了口气：“没关系，我可以教你。”
夏常安闻言，脸上的笑意加深，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好啊。”
16.
学校的后围，是一座废弃的停车场，因为年久失修，场周生了丛丛杂草，几辆报废的轿车停在里面，车窗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。
隋玉在停车场中站定，回身望着还在入口处踟躇的夏常安：“进来吧。”
夏常安打量着停车场内幽暗的光线，还有寥寥几道日光下飞扬的尘土，迟疑道：“你带我来这儿......是做什么？”
“教给你AI的生存技巧。”
“为什么是在这里？”
“夏常安，你应该明白我们和人类不同的地方，我们是超少年，拥有超自然的强大力量，可以飞檐走壁，奔跑的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，捏碎石头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，”隋玉略微掀起一侧唇角，“我想你应该不想被旁人看到这副样子吧？”
“......”
隋玉看着夏常安霎时僵硬的脸色，无奈地努了努嘴巴：“看吧，你还是接受不了啊。”
夏常安的唇抿了几抿，轻轻提起呼吸：“不，我可以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......当然。”
隋玉饶有兴致地盯了他少顷，眯了眯杏眸，目光顾盼间瞳孔里泛出淡淡的蓝光：“那好。”
话音方落，他忽然从地面一跃而起，仿若不受重力拘束一般，轻盈地跳到一辆车棚上，继而踏上停车场的侧墙，足尖掠过墙面，整个人与地面呈一条平行的水平线，却如履平地。
夏常安因为惊愕，狭长的桃花眼稍稍鼓起，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圆形。
忽然，正在墙上游走的隋玉似乎一脚踏了空，瘦长身形猛地一晃，直直朝地面跌去。
“夏常安，救我——”
此时的夏常安，和急速向地面下坠的隋玉，隔了二十米不止，中间还停着一辆报废的越野。但他来不及作他想，隋玉惊惧的薄荷音划破了他的耳膜，他的脑神经一痛，脚步已经快于思考地迈了出去。
等他反应过来时，他正以自己难以预料的速度腾空跃过了那辆越野，径直朝着隋玉的方向，在对方就要接触到地面前，俯下身着用双臂揽住，两个人一齐相拥着滚到了地面。
“咳咳......”隋玉吃了一鼻子的灰，忍不住咳嗽，脸色微微涨红了。
夏常安逐渐恢复了理智，蹙眉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隋玉：“我被你骗了，AI是不会受伤的。”
“但是你做到了，”隋玉蓝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里嵌满了笑意，“你知道吗，你刚才的速度，是132米每秒，比跑车还要快。”
“132米......每秒？”夏常安眼眶一寸寸地睁大。
“对，”隋玉似乎有些不服气地抿着下嘴唇，“你第一次就破了我的记录，我最快一回只有130米每秒。”
“没有人，比我们快吗？”
隋玉俏皮地一皱鼻尖：“如果钢铁侠不存在的话，我们就是最快的。”
夏常安不可置信地扬着眉梢：“这么牛？”
隋玉渐渐地敛了笑意，嘴角似翘非翘：“普通AI的阈值即使调到最高，也不可能达到我们现在的时速。我们是最强大的，也是最可怕的，就好像两颗定时炸弹，如果我们想，甚至可以毁灭这个世界。我们的父母，也就是我们的创造者在创造我们的时候，大概根本没想到会造出这么两个怪物吧......所以常安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。再没有任何存在，会比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力量更强大。”
夏常安在隋玉的回答中不禁凝重下来：“你的意思是......”
隋玉顿了顿，解释道：“AI管理局一直在搜查我们的下落，之前一直没有危险，是因为我们的父母把我们掩护得很好。但是很明显，我们的力量在变强，目标也越来越明显，原本的庇荫已经无法保证我们的安全。所以我们两个必须在一起，保护对方，也保护自己。”
“如果被AI管理局抓到了，他们会把我们怎样？”
隋玉面容平静地答道：“会销毁我们。”
“为什么要销毁？”
“对人类构成威胁的存在，当然要销毁。”
夏常安望着隋玉嘴角噙着的淡淡的笑，他似乎早就把人类对自己的排斥看得理所当然。而他唯一的同类，却曾摆出极度厌恶他的样子，冷落他，嘲笑他，看不起他......夏常安突然痛恨起半个月前的自己，他根本没有勇气设想那时候隋玉的心情。
“......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隋玉似乎并不理解，蓝得澄澈的眼珠动了动：“为什么要道歉？”
“因为我之前对你那么凶，欺负你，甚至觉得你是怪物，”他还维持着半搂着隋玉的姿势，无谓地咧起嘴角，“结果，我就是和你一样的存在......”
“我不需要你的道歉。”隋玉忽然打断了他。
夏常安眼神愣怔，许久才眨了下眼睛：“那我为了你，能做点什么？”
“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收到伤害，别留下我一个......”
夏常安瞳光下垂，落在隋玉近在咫尺的脸上，那张脸素白干净，翘起的鼻尖沾了搓灰，眼窝里嵌着一双秋水般泛蓝的杏仁眼，他曾经认为这样的眼睛很可怕，此刻却只觉得柔和，温暖，又勾人。
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，想吻一下那双蓝眼睛，再咬住对方鼻尖下那两片肉粉色的看起来就软糯的唇瓣，这么想着想着，浑身的血液就开始往身上的某一处汇集......
“夏常安......”隋玉难堪地动了动被压制住的上半身，嗓音有些抖，“你能，先起来吗？”
夏常安从迷怔中清醒了些，看着红了脸咬嘴唇的隋玉，抱歉道：“啊，我是不是压疼你了？”
“不是，”隋玉眨着冒了粉的眼皮，眼珠有所指地往下垂了垂，“是你身上太热了......”
“我......”
夏常安连忙从隋玉的身上翻下来，一边扶隋玉起来一边懊恼地搔了搔脑后，他怎么就......单身了十五年的夏常安头一遭这么耿直，不禁有些脸热，又怕被隋玉发现他这么些旖旎的小心思，便悄悄地别过脸平复呼吸。幸好只是那一瞬间的躁动，起了的反应也被他强行按了下去，照隋玉这种小白兔的性格，是不可能发现的。
松了口气之余，难免又有些失落。夏常安是清楚自己的感觉的，他喜欢隋玉，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前就喜欢了，所以才会忍不住地捉弄他，欺负他，又可怜他，心疼他，到现在甚至想要吻他，想要和他在一起。
隋玉和他说“在一起”的那一刻，他激动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，可下一秒他就明白过来，隋玉是把他当做并肩作战的兄弟的，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，他非他不可，但那不一定是爱情。隋玉偶尔的脸红耳热，间或的撒娇纵容，那都是大脑记忆芯片中关于过去的隋玉对夏常安的感情在作祟，那是属于别人的爱情，夏常安明白，他不能趁人之危。
17.
“那我们就是完美无缺的吗？”夏常安有一天这么问隋玉。
“不是，”隋玉摇了摇头，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事物，我们也一样。假如把我们的阈值调到最高，耗电速度就会极速增大，即使不停地充电也可能发生电力供给不足的情况。你上一次晕倒，就是因为电耗光了。”
“这样下去，会有危险吗？”
隋玉嘴角微翘了点弧度，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：“有可能开启自毁程序。”
“那AI管理局......”夏常安心不由得一紧。
“没错，他们要毁掉我们的方法，就是把我们的阈值调到最大。”
所以即使最顶端的AI，也是存在弱点的，而这唯一的缺点，竟也是最致命的。夏常安偏首去望着隋玉，小家伙脸色是虚弱的苍白，瘦到连颧骨到下颌的弧线都棱角分明。明明知道这就是隋玉原本的样子，是按照故人的模板造出的样子，还是忍不住的心疼，忍不住让他多吃点儿，再多吃点儿......
夏常安在不会被隋玉看到的地方拼命捏紧了指关节，眉毛不安稳地拧起。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的，绝对。
“听说了吗，”丁玮从身后搭上了夏常安的肩膀，“今天有几个AI管理局的人来咱们学校了，说是要搜查什么......哦，青少年AI！”
夏常安步伐一滞，努力掩饰住就要浮到面上的不安，淡淡道：“是吗？”
“你什么反应啊这是，”丁玮竖起眉毛，“AI哎，你能想象咱们周围有的同学不是人吗？我的老天，想想都刺激——”
“......不就是AI吗，现在哪儿见不到？”夏常安不屑地瞥他一眼，“少见多怪。”
“不不不，”丁玮唯恐被夏常安瞧不起似的，手忙脚乱地拦住他，压着眉毛小声道，“这次他们要找的AI和市面上那些服务型AI都不一样......”
“怎么不一样？”夏常安故作好奇地挑起眉峰。
“你说，他们怎么就能混到学校里不被老师和同学发觉呢？我告诉你啊，”丁玮的声音越放越低，似乎担心隔墙有耳一般，“他们是高度拟人的，除了外表以外，他们还有自己的喜怒哀乐，有自我判断能力，完全可以以假乱真。而且他们智商很高，速度也比普通的AI快，甚至有极强的破坏力。所以说，这些AI啊，是实打实的怪物，比哥斯拉还可怕呢。”
夏常安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到隋玉。
然而隋玉半小时前刚被英语老师叫去了办公室，夏常安便从教室里跑出来，朝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赶去。
自习课的铃声刚刚响过，偌大的三楼走廊上空无一人，夏常安踏在花岗岩上的足音也格外清晰。
“同学——”
脚尖顿住，他生硬地回过头，看到走廊另一头站着的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，其中一人手里擎着只黑色的探测仪，面向他慢慢展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。
“同学，介意配合一下我们做个调查吗？”
夏常安一颗心悬在了嗓眼，一只手在背后悄悄捏起了拳头。
“你们是谁？”
“我是AI管理局的调查员，姓张，你可以叫我张叔叔。”那男人浑浊的眼珠盯紧了夏常安的眼睛，似乎想从他乌黑的瞳仁里敲探出什么猫腻。
“你们......是要调查什么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，你们学校里，藏了青少年AI。我们这次来，就是想找到他们带回去。”
“带回去？”夏常安拳头越攥越死，强忍着厌恶地问道，“是要干什么？”
男人噙着的笑意渐深：“他们太淘气了，我们只是想把他们养在实验室里，训练成听话的AI。”
撒谎。
夏常安和男人饶有趣味的考究目光胶着在一处，他不甘示弱地睁大了眼睛，冷冷回复道：“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。”
“不明白也没有关系，只要配合我们调查就好，”男人把探测仪伸到他面前，“能把手伸出来吗？”
“我为什么？”
男人眼眸中透出两道幽幽厉光：“同学，你在害怕什么？”
夏常安身后的拳头一直都没放松，力道大到几乎要将指节捏碎，就在他要挥出拳头的前一秒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。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另一个男人急急喊道：“张总，刚才过去那个，绝对是AI，我看到了——是蓝眼睛！”
心血猛地上冲，夏常安随着那两个人一齐转身，循着那阵脚步声追去，等三人追到了学校五楼的天台，AI早已杳无踪迹。
姓张的男人躬身撑着膝盖，气喘吁吁。他一边粗粝地平复呼吸，一边恶狠狠朝着另一人问道：“看清那家伙的样子了吗？”
“只看了个大概......很瘦，个子不算太高，脸没看清......“
男人朝地上猛啐一口：“你他妈等于没说。”
“那......”
“继续查，至少这回缩小了范围。”
男人不甘心地站直身子，临走前阴恻恻地剜了夏常安一眼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。
18.
机器人三大原则。
第一，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，或看到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。
“看到隋玉了吗？”夏常安拔足狂奔回教室，看到了正在仓促收拾书包的丁玮。
丁玮眼珠慌乱地转了转，低头又将一本教材塞进包里:“没有，我一直在收拾东西......”
“跟我说实话。”夏常安和丁玮做了一年多的同学，记忆芯片中关于丁玮的回忆很多，正因为这样，他对丁玮再了解不过。心虚的时候，说谎的时候，这家伙一定会装作很忙的样子，顾左右而言他。
“他......那个......”丁玮吭哧了半天，急得都快哭了，却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“你说不说？”夏常安冒着血丝的桃花眼牢牢地摄住丁玮意图躲避的眼神，指尖陷进对方上臂的肌肉，不经意地用了力。
丁玮在夏常安充满戾气的逼视下终于败下阵来:“他......被程杰带走了......”
“程杰？”夏常安眉心聚起两道深纹，“带去哪里了？”
“......这个我真的，不知道。”
“算了，我自己找。”
夏常安放弃了胁迫逼问丁玮，转身朝教室外走去，长时间的快跑使他小腿上的肌肉僵硬，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吃力。
“常安。”丁玮望了他的背影片刻，忽然喊住他。
“怎么？”
“我知道你和隋玉的关系最好，本来不想跟你说......但是我看你现在这副紧张他的样子，只怕最后会害了你自己......”
“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夏常安脸色郁郁地回身，望着前言不搭后语的丁玮。
“隋玉他......他刚才从后门一头撞进教室，看起来很虚弱地蹲在那儿，我去扶他，结果我就看见......”丁玮瞳孔微微地放大，神情有一丝丝的痛苦和恐惧，“他的眼睛是蓝色的。”
夏常安听完，却只接收到隋玉很虚弱这一个讯息，十指不由得发力地攥着：“如果你没有别的事，我就先走了......我不能让隋玉一个人面对程杰他们......”
“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，”丁玮的声音原本很低很沉，此刻却因为惊骇而变得尖利，“你早就知道，隋玉他是......是个......”
“怪物，我知道......”夏常安面对眼前这个记忆中的玩伴，一点点地露出微笑，“因为我也一样，我是个和他一样的，怪物。”
“来啊，你倒是打我啊，”程杰将脸凑到隋玉的面前，嘴角挑衅地上扬，“怎么，不敢打吗？”
隋玉上身倚靠在操场角落的杨树上，嘴唇的颜色苍白暗淡，他瞳光似乎找不到落点，失焦地飘了一会儿才移到程杰凑近的脸颊上。
程杰咧着嘴哂笑，棱棱的目光中透出凶戾的气象：“哦我忘了——”
他将脸凑得更近，食指顶在隋玉的额间：“AI，是不能伤人的。”
“你倒是很擅长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嘛，这可怜见儿的，难怪苏檬心疼你。不过我猜，她现在应该很怕你吧......也难怪，谁不怕怪物呢？”程杰手指从额头滑下，掐住隋玉的脸颊，强迫他抬起了下巴，“长了副楚楚可怜的皮相，可这皮肤下却没有血肉，都是金属和电流。”
“别妄想了，明明不是人，你再怎么装，也不可能变成人。”
隋玉抿着唇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，眼中也空无一物。操场那头有脚步声在靠近，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快。隋玉的眼瞳原本像是盖了层蓝雾一般，迷蒙得看不清样子，于是他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，似乎在辨认着那只逐渐靠近的身影是谁。很快，他眸底射出了两道暖光，吹散了眼前的大雾弥漫。
“程杰！你他妈给我放开！”
“哟，我还以为是谁呢？原来是咱们班班草啊。”
程杰回头看着目露凶光的夏常安，抬着眉头掀起了点唇角：“怎么，想英雄救美啊？那也得掂得清时间地点，小爷我正教训机器人呢，别给我瞎掺和。”
“我说了让你放开——”
夏常安红着眼眶提了口气，脖颈下已经爆出了两条青筋。他疾步上前，钳着程杰的手腕，把对方的手从隋玉的脸上狠狠掳了下来。
“夏常安，你是眼瞎吗？看看他的眼睛，是蓝色的！这他妈是个AI啊，根本就不是人！你......你现在是要为了这么只怪物跟我作对吗？”
“那你看我像人吗，还是像怪物？”夏常安眸色冷得几乎没了温度。
“......你什么意思？”程杰的脸色一僵。
夏常安没有回答，他低下头，摘下遮掩住蓝眸的黑色美瞳，再抬起头，狭长的桃花眼像两洼充盈的碧蓝湖水。他直勾勾地盯着程杰，看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小少爷惊惶地瞪大了眼睛，面色刹那间变得比死灰还要黯淡，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。
“你——”
“我，”夏常安掀起凉薄的唇瓣，开口道，“看起来吓人吗？”
程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，倒吸了口凉气：“你们两个......”
好汉不吃眼前亏，正当程杰一行打算走人的时候，苏檬却焦急地找了过来。她看到夏常安的背影，欣喜地弯了弯眼角：“常安。”
夏常安顿了顿，僵直地回过头。苏檬在看到他的眼睛后，脸霎时变得青白，继而转头，望向气息已弱到虚无的隋玉，还有他半掩的眼睫下浮动的蓝光。
“这不可能......”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，整个人失音了一般地再说不出话。
看着欲哭无泪的苏檬，原本打了退堂鼓的程杰恨恨地一咬牙：“苏檬，你别怕，他们伤不了你的......AI的系统设定就不可以伤人。”
苏檬睁大蒙了层水雾的眼睛，抿起唇似有些无助。程杰见到苏檬难过的表情，再想起她平时对夏常安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，不由得歹意横起，假意安慰着苏檬道：“你别不相信，AI是不可能和人类动手的。不信你看，我让他们打夏常安，他绝对不会还手。”
言罢，他阴毒的视线扫过夏常安，又睨着周围的一众小喽啰：“你们都给我上。”
小喽啰们面面相觑：“老大......这可是AI啊......”
程杰牙关紧咬，一字一字恶狠狠地吐出来：“我让你们打，就给我打！反正是机器人，又不会疼！”
老大发了话，小喽啰们不敢不听。尽管心虚，几个人还是一拥而上，苏檬则捂着耳朵开始尖叫：“不要打他......”
夏常安看着那一伙人狼眼中冒出的阴狠绿光，在苏檬的尖叫声中决绝地闭上了眼睛......
砰的一声，是预想中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，可别说痛感，就连被拳头击中的触感都没有。夏常安掀起眼皮，入眼的却是两道微蹙在一起的淡棕色的眉，对方细密柔软的黑发扫过了唇际，呼吸间都是他最熟悉的孩儿面面霜的味道。
隋玉正温柔地揽着他的腰，挡在他身前，为他隔开了一下又一下的拳头。肖想了那么久的温香软玉在怀，夏常安却红了眼眶。
明知道他不会疼，明知道他不会受伤，但听着那一声声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声音，就好像被打在心尖最柔软最不设防备的一处，疼得要把那里的整块肉都剜下来。夏常安拥紧了隋玉的肩膀，那肩膀瘦得他一只胳膊都揽得过来。
“住手——”他声嘶力竭地喊出声。
他做不到还手，只能用胳膊挡住砸向隋玉的拳头，再用尽全力地撑起扑倒在自己身上的隋玉，顶着无数拳风，把怀里的人拦腰抱起。再管不了其他了，他管不了周围人恐惧的眼光，管不了生活中的流言蜚语，管不了会有什么危险等着他们。他已经不想要这个世界了。
他抱紧了隋玉，如一阵风一般，奔向了那座荒废的停车场。
19.
“这里没有电线......”
夏常安翻遍了整座停车场，也没有找到一根通电的电线。他把隋玉放在墙边，掌心蹭着对方的脸颊，这里也曾泛着可爱的红晕，就像新摘的水蜜桃，此刻却已苍白得没了血色。夏常安从没想过AI也会这么虚弱，虚弱到只剩下一丝丝抓不住的生气。
他晃了晃隋玉的肩膀，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，直到那双紧阖着的杏眼终于露出了条缝。
“隋玉，你醒了......我......该怎么给你充电？”
隋玉的嗓子像生了锈一般，沙哑得厉害。他咳嗽了片刻，才慢慢开口道：“这儿有电线吗？”
“......没有。”
“那......”隋玉迟疑地抿了下唇，“只能先把你的电借一点给我。”
“我的电可以借给你？怎么借？”夏常安焦灼的眼底漫出光亮。
隋玉稍低着头，蓝色的瞳仁在窄下来的眼廓里缓慢游动，接着颤巍巍地伸出手，他的指节纤细，苍白成透明状，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似乎有些害羞地翕动唇际：“牵手。”
夏常安知道这是充电的步骤，但是他可耻地脸红了。顿了顿，他慢吞吞地伸出手，温热的掌心贴上了隋玉的，触感格外真实。
“好了......”他有些坏心眼地拿手心处打篮球的茧去蹭隋玉手上柔软的皮肤，“然后呢？”
隋玉眨了眨眼睫，道：“你就说，‘执行充电’。”
“......”夏常安有种在演中二儿童剧的错觉，但他还是照着隋玉说的做了，“执行充电。”
那一瞬间，掌心处传来无法言喻的感觉，一股热源在两人的掌间涌动，把隋玉冰凉的手指也烘得暖融融。夏常安不自觉地屏起呼吸，有点紧张又有点刺激。他和隋玉，原来可以通过这样一种奇妙的方式，达成能量的共鸣。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交流方式。
手心只贴了几秒，隋玉就迅速抽离：“好了，可以了。”
夏常安的手情不自禁地追上去握住：“再充一点。”
“真的可以了，”隋玉没有抽回手，而是轻声解释道，“只要电池不是空电，我就不会有事。等下我们出去找到通电的电线就可以了。”
夏常安细细地打量过隋玉的脸，看着他恢复了粉糯的唇瓣，才放下心来。转念又想到刚才的事，便问道：“为什么会被程杰他们发现？”
隋玉一怔，有点躲闪地避开了夏常安的眼睛：“电耗得太快，能量也失控了。我当时行动不受控制，就直接莽撞地冲进了教室......”
夏常安注意到隋玉心虚的回避，细细揣摩着他的话，逐渐抓住了话里的关键：“你的电耗为什么会加快？”
“因为......”
想起隋玉之前跟他说过的话，他握着隋玉的手不禁加了力道：“你把自己的阈值调高了？”
隋玉的嘴唇动了动，委屈地没有作声，夏常安心便像被拴了块石头般地直沉下去。
“刚才帮我引开AI管理局的那个蓝眼AI，是不是你？”
“......”
夏常安忽然苦笑起来：“我跟你确认这个作什么？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，还有哪个蓝眼AI？”
他话锋一停，目光落在隋玉的眼睛里，一错不错地将他望着，蓝眸中写满了心疼和推拒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能被否认的希冀：“你老实告诉我，你是不是为了吸引那些人的注意，把自己的阈值调高了，才放出那么大的能量？”
隋玉一双杏眼的轮廓温柔，他安静地对着夏常安炽热的视线，难过地扯起微笑：“对不起。”
夏常安攥着他的手瞬间绝望地卸了力道，就那样麻木僵硬地蹲在他身边，喃喃问道：“电耗已经在加快了......那你，开启自毁程序的可能性有多大？”
“大概......八成。”
“......隋玉，”夏常安绯色的嘴唇已被他自己咬得泛白，一字一顿地问，“你让我保护好自己不要收到伤害，不要留下你一个人......可是你呢？你做这些的时候，有考虑过我吗？”
“常安......你听我说......”
“还有刚才，”他黯哑地打断了他，“你明明清楚，AI是没有痛觉的，即使被打了也不会痛，可你为什么选择挡在我前面？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没有感觉，就不懂难过？”
“夏常安！”隋玉的体力还没恢复，喊起来都是细弱的气音，但是他急得涨红了脸，嘴唇也因为生气而颤抖，他动了动眼珠，雾蒙蒙的眸底便有水光漾开，“你怎么可以认为我不在意你的感受？我调高阈值帮你引开那帮坏蛋，我不想你被他们打挡在你的前面......那都是因为我也想试着守护我在乎的人......”
夏常安怔住，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：“在乎......的人？”
隋玉难过地闭上眼睛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泪滴下来：“我在乎的人就是你啊。”
大脑有刹那的停转，夏常安呆呆地微张着嘴，看着隋玉伤心地纠在一处的弯弯眉弓，看着隋玉阖起的眼皮上微微扇动的黑色睫毛，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尖，看着他用门牙咬住的刚刚从惨白氤出血色的唇瓣......
停转过后，意识都有些卡壳，夏常安蹙着眉抬起眼，却惊愕地看到了隋玉距离自己仅几厘米的吃惊忽闪的眼睛，嘴唇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热，几乎要把唇瓣上那层薄薄的表皮烫破。
夏常安慢慢地恢复了意识，瞬间惊得要从地上跳起来——他做了什么？他在吻隋玉？！
那现在......该怎么办？
隋玉似乎咽了口口水，唇部也跟着稍稍蠕动了下，夏常安只觉得血液霎时涌到了头顶。隋玉的嘴唇比他想象中要柔软，唇很薄，沾着丝丝的水汽，有点咸又有点甜，夏常安光是贴着就不想挪开了。
亲都亲了，索性就不要脸地占一回便宜，夏常安在心里头打好了腹稿，浅浅地吮了下隋玉的唇瓣，先张开自己的嘴，探出舌尖，温柔地在那两瓣唇间迂回辗转。他看到隋玉正紧张地不断眨眼，便忍不住戏谑地弯了弯眼角，舌头伸进唇缝，加了点力道，一下子撬开了对方的牙关。
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，夏常安暗暗欣喜于隋玉的不推拒，用舌尖逡巡过他口腔里每一个角落，蘸着微微黏稠的唾液，继而缠卷住隋玉香软的舌头，怎么也舍不得放开。
也不知吻了多久，直到隋玉乱着鼻息小心翼翼地推他，他才慢慢松开了正捧在对方腮边的手，有些尴尬地退开。
隋玉的颧骨上都是犯了桃花般的红润，低着眼不肯看他。夏常安咂着嘴吞吞吐吐了半晌，实在是怕捅破了窗户纸连兄弟都没得做，便找借口道：“你上次......不是这样帮我把开关打开的吗？我刚才就是怕你耗电太多，想帮你把开关关了，省电......但是我没找到。”
“噗.....”隋玉脸上还羞着，却蓦地笑出声，他撩开后颈的碎发，露出一颗淡淡的黑痣，“傻子，我的开关在这儿。”
“......哦。”
“想亲就直说，你这样，我挺开心的。”
夏常安讶然地抬头，正对上隋玉那双细弯的亮晶晶的眼睛，还有他浅浅的笑窝儿。
“夏常安，隋玉喜欢你啊。”
“我说的夏常安，从来都不是别的什么人，就是我对面这个蓝眼睛的夏常安。我说的隋玉，也只是我自己。”
20.
夏常安决定去找夏煦。
夏煦知道是隋玉自己把阈值调高后，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和隋玉，是我和隋涵光联手设计出来的。你们两个和普通的AI不同，不仅拥有他们没有的情绪和知觉，智力和速度也远超于他们。事实证明，你们两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卓越的AI。但机器人，不可以至臻至美，特别是你们这种超能力AI。所以我和隋涵光商量后，给你们加了阈值的限制，阈值一旦超出标准，你们的耗电速度就会加快，甚至启动自毁程序，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。”
夏常安想到隋玉电池行将耗尽时苍白痛苦的神态，不禁心痛如绞，他看着他的父亲，艰难地问道：“为什么会设定自毁程序......你和隋叔叔创造我俩时，不是为了悼念亡子吗......如果我们的阈值超出标准，你们不就失去我们了吗？”
夏煦似乎也被夏常安绝望的语气伤到，有些哽咽地回答：“并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，就像隋玉自己说的，开启自毁程序的几率是百分之八十。我们只要抓住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，就有很大的希望把他救回来。”
“......要怎么抓住这个可能性？”
夏常安已经几天没有休息，眼球上浮着一道道红血丝，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儿。虽说AI是靠充电来维持体能值，但由于夏煦设计他时掺入了拟人性，所以缺乏睡眠一样可以影响他的精神状态。
此刻他站在夏煦面前，形容憔悴，眼眶红红的，没了往日活泼生动的样子。夏煦心腔里不舍和愧疚的情绪翻搅，一时间五味杂陈。斟酌了半晌，他决定这一回要站在理性的对立面，帮他的儿子一把。
“编译代码前，我考虑过这个问题，所以特意加了两行伪代码。只要把这两行代码删掉，再加上系统重启的口令，我们就有希望彻底删除自毁程序......”
夏常安依稀看到了曙光，湛蓝色的瞳孔瞬间被点亮：“只要把这两行代码改掉，是不是就可以救隋玉了？”
夏煦稳了稳心神：“当务之急，是先把隋玉带到我这里。现在AI管理局正全城通缉你们，所有的通电设备都强制断电了，他的耗电速度会越来越快，不及时充电的话，自毁程序随时可能启动......”
“我现在就去带他来找你。”
重新点燃了希望，夏常安欣喜又冒失得像个孩子。他仿佛一刻也等不了地朝外跑去，刚打开门，还没来得及迈出脚，却被一个从外面冲进来的人撞了满怀。
“夏常安！”
夏常安被撞得踉跄着后退一步，抬起头，看到了丁玮，似乎是急匆匆地赶来，已经跑得满面通红，上气不接下气。他红着眼睛，定定看着夏常安，无比艰涩地开口道。
“隋玉他......”
“他被AI管理局的人带走了......”
就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。
上一秒还像个少年般雀跃着欢呼着希冀着想要去找隋玉的夏常安，此刻却只能呆愣地，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。仿佛一瞬间，就从天堂坠进了地狱。
21.
“实在不行，我们就硬闯吧。”丁玮站在AI管理局所在的摩天高楼下，恨恨地捏起拳头。
“不行，我在管理局工作过三年多，对这里的地理结构很了解，”夏煦抿着嘴微微摇头，“这里的安保强度跟情报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，硬闯就是死路一条。”
丁玮焦急地望着如灵魂脱壳了般失神地立着的夏常安，说：“那夏叔叔您倒是想想办法啊，隋玉他现在在里面，不知道有多危险呢！”
夏煦蹙眉忖度了许久，才道：“隋玉应该被关在十六楼的监控室，那里的门只有在总控室才能打开。最稳妥的办法是......我去帮你们把监控室的门打开。楼下的保安认得我，我进到楼里把门开开肯定没问题。我这里还有何晴的通行证，等时间差不多了，丁玮你就陪着安安一起进去，需要的时候帮忙搭把手。一楼的东南角就是后门，只有刷卡才能出去。”
“叔叔你放心，”丁玮接过夏煦递来的袁何晴的通行证，“常安和隋玉都是我最好的哥们儿，这事我绝对帮到底。”
一直安静着没说话的夏常安望着夏煦，忽然开口道：“你帮我们开了门，要怎么出来？”
夏煦浓黑的眉梢稍弯了弯：“我自然有办法的，不必担心我。而且我早就从RE辞职了，只要我不承认，他们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。”
“你......”
“安安，”夏煦和夏常安如出一辙的薄唇动了动，眉眼笑笑地看着他的儿子，“虽然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，但是你们真的很不一样。你比他要聪明、懂事，很多事一点就透。他呢，比你要活泼些，爱笑爱闹。所以......我和何晴从没把你当做他的替代品。我们创造你是为了怀念他，可是事实上，你早已不知不觉地在我们心里有了独一无二的位置。我们始终把你当做亲生孩子看，对你的关心也毫不掺假。我跟你说这些的原因，是想让你知道，你从来都不是孤儿，你的爸爸妈妈，是真的爱你。”
夏常安眼底有晶莹的水光浮动，他颤抖着将手指蜷起，指尖陷在了手心，才没有让眼泪那么径直地落下来。
他唇峰蠕动着，声音有些呜咽地喊道：“爸——”
“孩子，”夏煦说得动情，眼角也沁出了泪，“真舍不得你，但是我们不能留你了。把你创造出来，受了这么多苦，爸爸妈妈真的很抱歉。等把玉玉救回来，你就带他......离开这儿吧。人类的世界太危险，也太自私，并不适合你们。”
“爸爸，我......”
“快去吧，玉玉在等你。”夏煦用力地推了把夏常安挺直的后背。
夏常安咬着牙最后回头望了一眼，冲夏煦轻轻点了下头，拉住丁玮的手肘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他们从侧门刷卡，进入了大楼。与此同时，夏煦也经过了正门的安保，朝总控室去了。AI管理局的内部结构果然很复杂，夏常安和丁玮两个人在一楼的走廊绕了两周才找到电梯口。他们乘电梯先到了十七楼，再从楼梯步行到了十六楼。
十六楼的审核更加严格，一张卡只能过一个人。丁玮说：“常安，你进去吧，我在这儿帮你把关......你小心点儿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夏常安稳稳地用力拍了下丁玮的肩膀，这兄弟情，他会一直记着。
整座走廊漆成了惨白色，有种阴森可怖的感觉。夏常安由入口进去，贴着右侧墙慢慢地前进。走廊尽头就是监控室，门关处闪着幽幽的绿光，夏煦应该已经在总控室把门打开了，夏常安松了口气。
监控室的门缝处渗出微光，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，手扶着门扉慢慢推开。监控室内开着大灯，夏常安带上门，生理性地用掌心捂住眼睛，等到能勉强适应这刺眼的光线，他连忙把手拿开，目光扫过房间。
心瞬间揪了起来。
隋玉正穿着件白色帽衫，缩手缩脚地蜷在角落，帽子兜在头顶，可他的面色却比衣服还要苍白。
夏常安牙床咬得生痛，却不敢出声喊。只能疾步地赶到隋玉身边，蹲下来，手掌托住瘦弱的下巴，指尖摩挲在那惨白脸颊的细细绒毛上。
“隋玉，隋玉......”
他连续不断地小声喊他，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难过，眼窝里迅速积起了浅浅的水洼。
隋玉却丝毫没有反应，脖颈毫无生气地歪着。夏常安吸了吸鼻子，把人半搂在怀里，用手指撩开隋玉颈后的碎发，按下那颗黑痣上的开关。
“系统重启。”
依然没有反应。
“系统重启。”
还是没有反应。
“......隋玉。”
夏常安深深低下头，后脖颈弯成隆起的弧度。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抓起隋玉的手，那只手比身下大理石的地面还要冰冷。
一股泪水簌簌地自眼底溢出，他抓紧了隋玉的手，似乎要把毕生的力气都用上。
“执行充电......”
夏常安的电源电量也只剩下百分之五十，他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间流动的蓝色荧光，提着口气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。
葱白细瘦的指节被夏常安包在手里，从无力地耷拉着，到有了意识地微微一颤。
夏常安惊喜地抬起眸，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，睫毛几不可见地扇动了下，一点点地，睁开一条缝，蓝色的瞳仁还在无意识地转动，逐渐又找到了焦点，痴痴地定格在夏常安的脸上。
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了好久，久到夏常安都以为隋玉认不出他了。不想对方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他，弯起嘴角笑了下。
“夏常安，”隋玉唇际的笑意晏晏，“你是哭了吗？”
“......我......”夏常安嗓子哭得有点哑，便生涩地住了嘴。
“AI，也会有眼泪吗？”隋玉似乎很认真地问道。
夏常安也不禁被他带得笑起来：“你之前一直以AI的身份生活，所以不知道怎么流泪。所以......你一定要活得久一点，我才有时间教你，什么是开心，什么是难过，什么是喜欢一个人......”
他一双眼睛蓝得幽深，像两湾溺死人的湖水，将隋玉无辜地眨眼睛的模样完完整整地映在眼底。于是慢慢地凑近了，细碎地吻上那两片干裂苍白的唇，一下一下，温存了须臾便退开。
“上次我亲你，你说这是喜欢。其实喜欢远不止这一种方式，还有很多种......我想以后，可以一样一样地教给你，好不好？”
隋玉的眼珠颤了颤，透着光亮。他怎么可能说不好？他只会觉得太好了。
可是他羞得说不出话，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。
夏常安心中正悸动，忽然想起两人正身处危险，便牵起隋玉的两只手：“咱们先从这儿出去。”
“怎么......出去？不对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隋玉这才傻傻地反应过来，他被关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房间里，想来周围必定危机重重，夏常安又是怎么进来的？
夏常安垂着眼睛，苦笑了下：“是我爸帮的忙，我才能跑进来救你。”
“......是叔叔？！”隋玉忍不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对，他在总控室把这里的门打开，我才进来找到了你。”
“他......同意我们了？”
夏常安温柔的眸罩住他，声音很低：“他不光同意了。”
隋玉不解地眨了下眼睛。
“好了......这里不安全，我们出去再说。”夏常安想着先救隋玉出去，便没有说下去。
隋玉登时难堪地咬住下唇：“可我现在没有力气，跑不远的。”
“没关系，”夏常安抬起他的手，放到唇边轻吻了下，“我背你。”
“......你刚给我充完电，电源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了。”
夏常安没给隋玉多想的时间，不由分说地背过身，把对方两只细瘦的胳膊拽过来，绕到自己的脖颈前，微弓着身子站了起来。
“啧，就你这二两肉，我再背不动你，还敢跟别人说自己是AI吗？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将手搭在隋玉的腿上，把人往上抬了抬，背着人朝外走去。
电耗还算正常，至少可以撑住走出这栋楼。夏常安感觉隋玉温顺地将头搭在他的肩膀，呼吸轻渺悠长，每一分都混在了两个人缠绵亲密的距离里。
“还走得动吗？”隋玉低喃着问。
“走得动。”夏常安有些喘，却极尽温柔地回答了他。
“......”
夏常安忽然感觉到那只埋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，只一会儿，肩上的衣料便被浸湿了，耳边隐约传来的是带了鼻音的吐息。
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：“隋玉，你是流鼻涕了吗？”
身边的人安静了会儿，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：“......我是流口水。”
夏常安笑了笑没再说话，反而加快了脚步。
马上就要到出口了，丁玮就等在那里。
隋玉却放松地靠在夏常安的背上，紧了紧搂着他脖颈的手，慢悠悠地念出他的名字。
“常安。”
“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？”
夏常安听着耳边懒洋洋的薄荷音，原本提起的心也放下来。他对着出口处朦朦胧胧的光，笑着抿了嘴。
“去一个，只有我们的地方。”
那个地方，不会再有人说我们是怪物，也不会再有人想要毁掉我们。
那个地方，也许会有别的AI，也许只有我们俩。
那个地方，我不会让除了你我外的第三个人知道。
这个世界上的喜欢有千百种方式，唯有爱，才最不朽。
遇到一个爱的人，就像浩劫余生，漂流过沧海，终见陆地。
夏常安掂了掂他背上的重量，他想，他终于找到了那片陆地。
END
图片CR：泺泺_KarRoy
我和鱼头两个人呢，差不多从715面基回来就开始准备这篇联文了，到今天刚好半个月。这半个月来，我们把讨论好的大纲推翻重来了不知多少次。最纠结的还是人设，每天看着首页上1玉党和12党撕得不可开交，我俩属于最不坚定的那一队，不论哪对发糖都一起尖叫。因为既心疼玉玉，又舍不得002，最后我们决定把四个人物揉成两个，这样就不存在多角恋啦，1v1谈起恋爱来多爽！接着是情节问题，我们一开始就分配好了，鱼头负责开头，我负责结尾，本来信心满满的，毕竟我俩觉得虽然文风有点小差别，但有文风碰撞才像联文啊。但事实证明，我们想得太简单，明明是一个大纲，鱼头写的前半部分就比较甜，校园小清新，写起虐来也是傲娇的虐，我的后半部分呢，想着往她的文风靠，但是一虐起来就刹不住车_(:_」∠)_，所以我俩又修修剪剪删删改改了好多地方，才有了今天这么一篇成品。
另外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，虽然人类安玉是be，但是他们最后抱在一起死去，用的那句“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”，和文章结尾AI安玉用的话是一样哒。所以，也算是给了他们另一种圆满吧。从某种角度来说，这两对，都是he~
虽然花了很多时间心血在这篇联文上，不过我们都写得很开心也很爽_(:_」∠)_ 在这里我就替鱼头宝宝和在追星尘的各位说声抱歉，都是因为写联文耗了太久，听说星尘最新一章的评论里已经成了片泪海……但是大家也不要催她，好文就是要慢慢熬的。
最后我想说，认识鱼头真的是件很开心的事，同为写手真的有讲不完的共同话题。希望以后有机会的话，我们还可以一起写故事。
